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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想要分享一点记忆碎片,因为担心什么时候又会忘记。 在我小的时候,农村里的房子通常是用土砖垒起来的。从深的土层里挖出细腻的黄泥,里面混着秸秆、麦壳,搅拌,在模具里夯实,晾干,形成一块块巨大笨重的土砖,在这样一层层垒起来,就形成了墙。在表面另外抹一层调好的泥土浆,墙就变得平整美观。 泥土的墙面晾干后都会龟裂,墙面上会形成密密的、随机样式的细小裂缝,形成了一些图案。小时候我睡在靠墙的床上,一转身就会面对着这一小块墙面的裂缝,我变开始观察这些图案。 不出意外,随机的图案背后总能被联想到一些特定的画面,这些画面曾经深深地植入到我的大脑里,在每个睡眠之前和我重逢。尤其是在当时刚好读过什么故事或者什么的,图案的某一部分可能突然就幻化成了一个确定的画面的场景,脱离了它原本的混乱属性,变得明朗起来。 我感到很有趣。好像古人运用想象力为星宿取名,这些原本不相关的形状,基于一些信息的输入,在我的大脑中变成了生动明显的画面,我知道哪些裂缝组成了一个人的形状,他和另外的人在如何互动,这个场景来源于我知道的哪一个故事。学完《夜走灵关峡》后,我在墙上一个角落找到了书中同款的风雪夜的画面;看到《平凡的世界》后,我在另一个角落找到了黄土高原上一个土梁上的人家小院的画面。 这面墙代表着贫穷。但它也给了一个小孩非常生动的东西。后来我的床靠着的墙都换成了砖墙、外面抹着水泥,又换成了涂料。墙面是纯色的,干净,没有什么裂纹。于是关于墙的想象的这些记忆封存起来了,以至于很多年都不再想起。 小时候,暑假的时候,我也在奶奶家小住,睡在她的床上。那是另一种记忆,那个房间更加低矮,灯光更加昏暗,床很高,爬上去的感觉给人兴奋的新鲜感。床褥下铺着的干稻草偶尔露出一点头,还能闻到一点香味。我翻过身,那面墙上铺满了报纸。错落层叠,装饰着墙面,我有时睁着眼读着上面某块的大字小字。在报纸的间隙,我也寻找着墙上的裂缝,等待它们中某个画面突然被我捕捉。 这些画面在最近,一些机缘巧合下零散地重新飘进我的记忆。就好像课本里学到伍尔夫《墙上的斑点》的时候,当时我理解不了基于爬在墙上的一只蜗牛能产生那么多不明不白的联想,为什么人能写出一大段听不懂的东西,他们和墙上的斑点又有什么关系?后来我知道有些事情是经历过之后才会知道,或者说经过时间的酝酿才会历久弥新。 在我们短暂的人生中已经见证了很多变化。那是与幻想小说不同的、一点点到来的,可以让我们快速适应的变化,但回过头来看,这些变化还是如此之大,以至于30年前的景象好像已经变成了难以想象的历史。如果不是这些记忆碎片又突然再被捞起,我恐怕已经不能再想象这些墙上的裂缝组成的画面,以及曾经有过这些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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